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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职高手】【叶王/张韩】《逆流》章三

这场对决的观众们倒也知趣,懂得胜负既分,便该给嘉世留几分颜面,因此借着这声钟,便呼啦一下、三三两两自觉散去。

韩文清也放开了孙翔,那青年忍着疼痛,从地上一跃起身,一双明亮锐利的眼睛死死盯着他,盈满了不服输的狠劲儿:

“我这次败了,无话可说,但下次则未必!”

 

霸图队长虽然赢了,那让人看了胆寒的神色可是丝毫未改,他看着孙翔,冷冰冰地说了句:

“打得不错,那样精准的背身天击,我倒不知道有几个人能使得出来。”

孙翔一愣,他等着的是对手来耀武扬威,万没想到竟等来一句夸奖。但他尚未来得及说什么,韩文清已是又补了句:

“可惜,不如叶秋。”

这句话对孙翔的打击,恐怕还要比直接嘲讽来得深重。青年身后,那只形体优美的雪豹已经呲出了牙齿,但是它的主人却只是紧抿了嘴唇,没说话,也没有动。

 

韩文清抬起眼、环视周遭,围观的人群已然散尽,他却意外地没看到任何留下来的嘉世队员,倒是看到了已经年余未见的张新杰,立在十米开外的地方,不靠近,就那么静静地站着。

 

张新杰来得晚,只赶得及看最后两人分出胜负的那几下,但他却知道这远不是状态最好的韩文清——若是一年前,单是那记膝蹴,便绝不会给留给孙翔还手的机会。

他的速度、力量、反应和爆发力都在衰退,也许是极轻微的,就连旁观的几位战队队长都察觉不了,但张新杰比任何人都熟悉韩文清。

 

此时白言飞也快步赶了过来,跟在韩文清身后。眼看队长和副队许久不见,这会儿居然彼此都不上前招呼,他心里很是奇怪,小声说了句:

“韩队?”

被他呼唤的人微微颔首,“小宋呢?”

“呃,我明明打发他去找副队的啊……”白言飞四下打量,宋奇英当真没和张新杰一起来。

这时韩文清却已经明白了什么,只是吩咐道:

“……你先回去吧,看看总部那边有些什么事情。”

 

白言飞知道,队长队副的关系非比寻常,就算现在还不是完成结合的哨兵向导,缔结正式关系恐怕也只剩时间问题,他当是那两人有些私密话要说,只点一点头,一溜烟就跑得人影不见。

韩文清朝张新杰走过去,对方和他自有默契,两个人也不回头,只是绕着柳岸湖堤,散步一样漫无目的地走。

 

霸图队长一边走,一边拆着双手的绑带,似是不经意地问道:

“你敲的钟?”

“嗯。”张新杰点头。其实,就在王杰希重伤被送来本部的时候,联盟就有事要公开宣布,而他是让宋奇英去和喻文州打了个招呼、紧急集合了众人。但在韩文清面前,那些琐碎的细节与缘由,他却都不提及,只是简单地把事情应承下来而已。

因为他本来就是想要阻止他和嘉世之间的对决,目的既然如此,就算韩文清看透了、或是为此责怪,张新杰也觉得他不想找任何借口。

但是,男人听了,却只是嘴角微翘——这个表情,出现在他那张常年神色冷硬的脸孔上,大约就等于一个微笑了。

“你怪我?”韩文清说,“嘉世这次约战真是儿戏,我不该答应。”

张新杰说:“没有,我不怪你。”

 

……他清楚得很,若放在平常,对于这些没来由的挑衅,那人并不会放在心上。但是,孙翔是叶秋的接班人,是下一任的“一叶之秋”,单凭这点,就足够让韩文清对他另眼相看。

自始至终,叶秋都是整个联盟中唯一一个能让“拳皇”自认不如的人。从联盟成立、嘉世和霸图第一次用“赌拳”的方式裁决任务纠纷,而韩文清输给叶秋时起,两个人的名字已经在一起纠缠了快十年的时光。

叶秋退役的时候,韩文清却只说了句“没出息”。然而,张新杰觉得,在那鄙视之下,多少还藏着一些不甘和寂寞吧?这个撕杀了七年多的老对手,对他的队长而言,多少还是会有一些特别。

所以,在这次的事情上,他真的并不责怪对方。

 

然而,那人接下来的一句话,却着实让张新杰不知如何应对。那时,韩文清转过了脸,凝视着张新杰,低声问道:

“对上孙翔,你很怕我输?”

说这话的时候,他露出了一个真切的微笑。

韩文清很少笑,他那个冷硬剽悍的性子,在联盟内也是出了名的。不过,他笑的时候却总是让张新杰感到很安心,秋日的太阳温煦而澄净,凝结成了那人眼睛里琥珀色的美丽光晕。

 

青年想起自己初次见到这位霸图战队的队长时,也是这么一个天高云淡的秋日,韩文清也是很随意地在和他讲话,一边一圈圈拆去拳头上缠绕的绷带。

当时,韩文清并没有刻意地封闭自己的精神世界,张新杰能从这个哨兵身上感受到力量和并不过分的警戒。而他身上的气息,则让青年联想起很多东西……覆着皑皑白雪的雄峻山岭、以及大片的冷杉林。厚重、坚忍、冷肃而又莫名地让人感到明朗和安心。

所以他最后选择了霸图,没有留在自己家乡的虚空战队。毕竟,向导和哨兵都并不拥有完全的人生选择权,即使是伴侣,也极有可能在某一天,一阵突如其来的结合热夺走理智,让你直接屈服于异常的激素水平替你选择的某个人。

当时,刚刚离开训练营的年青向导对未来还没有清晰的蓝图,所以他便选择留在一个让自己感觉舒适的人身边,哪怕他本不喜欢那种血雨硝烟中奔波的生活。张新杰对自己的选择极有毅力,他凭着能力、意志和勤奋,逐渐让自己走到一个霸图不可或缺的位置,一直到……发生了那件无可挽回的事情。

 

今天的事,张新杰想他其实并不单单是怕韩文清输,他一样害怕着他流血、受伤,害怕亲眼目睹那个人在体力和耐力上持续性的衰退,害怕再一次真切地意识到,失败的结合能带给一个哨兵多大程度的伤害。

 

也许是他沉默得太久,身旁的男人伸出手,轻轻地揽过青年的肩头,把他朝着自己的怀抱里拉过来,而这个简单的动作,让张新杰身体的记忆在相隔数月后又再度苏醒。男人手掌的力度、胸膛的坚实触感、身体略高于常人的温度……都让他连脊背都因为怀恋而颤抖,格斗家粗糙的指节滑过脸颊,牧师猛地伸出双臂,和他紧紧相拥。

他们的嘴唇试探性地碰触,脸颊磨蹭的时候张新杰似乎都嗅到了南国雨季丰沛的植物味道——青年依稀记得,他们分别前,霸图全队正因为一桩走私案而准备前往香港——然后,就像双方所习惯的那样,内心的热情,轻易便被对方的味道与触感所点燃,他们十指紧扣、深吻纠缠,身体摩擦着身体的时候,张新杰的精神世界中有清晰的图景滑过……

铺满地面的金桂子,带着朝露的山茶花,倒映在碧蓝的天空中、洁白的广玉兰……他知道这都是那个哨兵的眼睛曾经看到的东西,是阔别一年的时间里,他未能陪他一同领略的南方风物。

 

韩文清骨子里是个简单的人,在张新杰面前,他素来就是如此,毫不设防也全无保留,几乎允许那个向导如同翻书般一页一页地分享他的人生。

他的精神世界中最后闪现的景致,是一片烈焰般的鲜红色,几乎是烧灼着张新杰的视网膜,那坠落的血红,就好像大漠孤烟指尖飘落的碎焰。这是个很危险的讯号,让张新杰清醒了过来,他费力地推开韩文清、离开了那个安逸的怀抱——即使如此,也还是迟了,青年抽出自己的手时,已经从对方的掌心感觉到了渐渐升高的温度。

 

被推开的哨兵也没有流露什么不满,韩文清只是随意地用指节拭去了唇角牵出的银丝,并且转换了话题:

“我听说,微草王杰希受伤了?”

良久,张新杰才“嗯”了一声,他的身体依然僵硬:“战矛造成的穿刺伤,和叶秋有关。我想,当下联盟要宣布的,应该就是这件事。”

听到叶秋的名字,霸图队长冷笑了一下:“他都滚蛋了,还能干什么。”

“我觉得,嘉世内部有问题。”张新杰简明扼要地总结了一句,其实他心里已经有了多种设想,不过,以青年严谨的个性,缺乏证据的推测,他也不会直接说出来。

韩文清点了点头,再没追问。

 

他们继续在湖边漫步,欣赏岸边泥涂中生长的丛丛芦苇,以及风中随波逐流的落叶,终于,张新杰还是忍不住问了句:

“你……现在有没有在吃药?”

韩文清愣了一下,点了点头。

“剂量呢?”

“普通剂量,口服,不是你说的吗?”韩文清对青年的刨根问底感到有点诧异。

他们在谈论的是人工向导素。那种朴素的白色小药片,是哨兵群体中日常的配给品。

向导群体的稀缺是天然的,按照战队注册资料,目前联盟中哨兵和向导的比例大约为4:1,正因如此,并不是每个哨兵都能找到一个愿意和他建立精神链接的向导作为长期搭档,真正能够通过双重结合实现终生绑定的就更加稀少,因此,人工向导素就成为了许多哨兵退而求其次的选择。

一般来说,这种药剂的效力虽然差强人意,但并不会对普通哨兵造成生理损害。只不过,这种伤害豁免是有条件的,一个有过搭档或配偶的哨兵,便再也无法适应人工药剂,其副作用与他和搭档结合的深度成正比。

 

王杰希便是如此,在联盟大多数人眼里,微草队长如今是“丧偶”的状态。

异性搭档等同夫妻,这在联盟中几乎形成潜规则。但是,对于同性的搭档们——比如微草的王杰希和方士谦、蓝雨的喻文州和黄少天、虚空的李轩和吴羽策,以及呼啸的林敬言和方锐,他们不会昭告天下彼此是不是曾经睡过,除了极亲近的少数人,就只有联盟档案室才知道他们的关系究竟是情同兄弟的搭档、还是分享身体的恋人,但是,王杰希和方士谦的关系,通常是被默认为后一种。

 

“……我在本部的轮值期马上就结束了,之后,我想跟着王杰希,去微草呆一段时间。”

张新杰终于还是说了出来。

哨兵微微挑眉,显然对这个决定感到诧异,但是,韩文清并没表示反对,他知道张新杰做什么事总是自有理由。

于是,男人便干脆地回答道:“好,微草的话,倒也适合你。”

 

适合……我?

张新杰稍微瑟缩了一下。实际上,他也是费了很大力气才做出暂时离开霸图的决定,并且无法向任何人解释其中真正的理由。但是,如今从韩文清口中说出的“适合”,却让他有被刺伤的感觉。

 

“怎么了?”

韩文清察觉了他的异样。

尽管那个向导已经建立起了完美的精神屏障,把自己一切负面的情绪波动都和他彻底隔离,但是,韩文清发现张新杰的情绪不对,并不是凭哨兵的天赋,而是凭着这么多年他对他的熟悉。

 

“没什么,”张新杰淡淡地答了句,他像下定什么决心一样,慢慢地倚靠过去、贴紧了男人的身体。

韩文清很自然地便伸出手臂环抱着他,充满了安静的保护欲,青年在他怀里细声说道:

“今天,你不要再吃药了吧,我会去你那边,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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