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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海行动】【顾顺/罗星】流星(章十四)

文前语:

喵顺(不是)


章十四 

罗星这家伙,也真是讨人厌。

明明只要按照他心里期望的,说几句好听的就行了。为什么……要说出那么奇怪的话来。

什么叫做是死是活都一样,难道他死掉之后,那人真的会傻到背着尸体迢迢跋涉吗?

顾顺一点也不想死。

他平生最讨厌、最不能忍受的就是自己的软弱无能,还有成了拖别人后腿的东西。而罗星一向呆得很,顾顺觉得,说不定他真的能做出那种不可理喻的事情来。

 

他在夕阳下睁开了眼,身下是干燥而软和的床铺,盖着的是清洁的被单——之前煎熬着他的热度已经褪去了大半,青年能感觉到自己的身子湿漉漉的满是薄汗,软得没有一点儿力气,浑身的感觉都只剩下了左肩那股钻心的疼。

他挣扎着抬头看了看窗子的方向——外头是一马平川的公路和水稻田,顾顺的心像沉进了水底,他想着罗星果然很呆,他果然还是选择了这条最危险的路。

 

越南普通的民宅,空荡荡的没什么人声,半旧的电饭锅晾在床头桌子上,里面飘出米汤的香味,旁边散落的都是各色药品。

“醒了?”罗星从门外探头进来,“不错,来喝点粥。”

顾顺看着他那张淡然的脸,突然焦躁得不知如何是好。他强撑着爬起来,吊着眼角看人。

“我要是你,我不会走这条路。”

他冷淡的声音里透着坏心情,罗星却只是笑了笑,说:“我选这条路有我的理由。”

 

你有个屁的理由。

顾顺想,他一把打开了罗星伸过来的手——既然消息是从芽庄走漏的,越南方面肯定能查到他们入境的路线,他们固然熟悉芒街和东兴附近边境的情况,但要冒着封锁的危险原路返回,怎么看都绝不明智。

 

罗星手上的汤匙落在地上,汤水溅了满地。长着一张冷脸的青年并不生气,他只是笑了笑,捡起它拿到旁边冲洗,顾顺听见罗星淡淡地说:

“……你啊,一直这样,这样不好,我说过的。”

 

这样?这样是哪样?

消化罗星的话,花去了顾顺几秒的时间,心底蓦然翻上来的记忆,是一年多前、他在格斗比赛里被打伤,而罗星前来探病时的事情,还有芽庄的白色洋房里,那人隐约湿润的眼。

心底一股无名火冒起来,顾顺大口喘着气——但凡身上有点力气,他恐怕就要爬起来和罗星干架,但虚弱和晕眩让他只能缩在床角忍气吞声。

 

隔了一会儿,罗星又开口,他的声音平静从容,好像一点都感觉不到顾顺的难堪似的。

“暂时安全,”他说,“我们距离芽庄往北有200公里,这是归仁市的郊区,1号公路附近。我们呆的地方是城乡结合部的独栋房子,住客是外来租户,人被我捆好关进地下室了。”

 

顾顺没理他。只是在心里想,打家劫舍,罗星同志,你越来越光荣了。

 

沉沉的暮色,笼罩在滨海湿润的土地上,他们能看见血红的太阳逐渐滑落,一分一分地,没入西方隆起的山麓间。

罗星突然说:“队长他们,你说他们现在安全了吗?本来说了要联络的。”

顾顺起初还是不和他讲话,却架不住罗星声音里那股突如其来的惆怅,于是扭着脸不看他:

“早安全了,胡志明市距离越柬边境只有60多公里,路上一马平川,只要摆脱追击,半天就能过境。杨队不是说过吗,他们带着孩子,肯定是敌方首要的搜索目标,他们不脱险,那帮人能追着咱俩不松口?说不定……他们现在都回国了。”

“……但愿如此。”罗星叹了口气,又去锅里盛粥,他看了顾顺一眼,说:“你烧糊涂的时候,都比现在好伺候点。”

一中队的狙击手一贯就是这样迟钝的个性,直来直去的实话,气得顾顺涨红了脸。

虽然明知罗星是无心,但话里明摆着的意思,他最难堪的时候全都让人看光了去,眼下也无非死要面子——下一秒那人的勺子又送到唇边,顾顺费力地抬了下头,牵扯到左肩的伤口就是一阵钻心的疼,罗星伸一只手按住他,说别动,你张嘴就行。

 

军人的现实主义,让别扭的自尊心暂时屈从于实际需要,顾顺的食欲已经比发烧的时候强得多,他半闭着眼,让罗星一口口地喂了多半碗煮烂的大米粥。

“谁追我们呢?特工团的人?”青年舔舔嘴唇,示意自己不想再吃了,“我记得他们……陆军特工军官学校就在芽庄,还有海军126陆战旅的驻地也在附近。”

“是军人,但应该不是特工团的人,至少上一次不是。”罗星平淡地解释着,“我杀的那个人身手一般,追踪的手法也没想象的那么老练,我现在只是担心他们对北上的道路实施监控。”

“不会的,”顾顺想也不想地说,“之前那个姓阮的掮客说过,我们打掉的那个贼窝有军队庇护,他们死咬我们,可能是担心事情牵出高层丑闻。不过,既然不是政府授权的抓捕行动,他们动用不了太多人力,也没法介入警察系统。”

“你的意思是……”罗星若有所思。

“对方会封锁芒街以西、直到山区的一段边境线。”顾顺抬起头看着他,“离中国越近,才是越危险的时候。他们知道我们至少有一个人中枪了,也知道我们最大概率会走这条路——所以罗星,你他妈有什么理由这么选择呢?”

 

那时候,顾顺一双大而圆的眼睛里含着几分苦涩,又含着几分露骨的嘲讽。但罗星仍旧没生气,他笑了笑,说:

“杨队也知道你身体状况不好,他也知道我会选择这条路的。走吧,到边境,会有我们的战友接应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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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特种兵离开归仁,沿着滨海的1号公路北上。越南国土面积不大,从中部到北部,开车也只有一天多的路程。车行靠近芒街的时候,罗星联络了当初南下时接触过的蛟龙线人,向他打听边境警戒的情况。

 

“怎么样?”顾顺问道。

“……芒街不安全,因为阮那件事,警察至今还在全城搜捕罪犯。不过他说没注意到边境线有什么异常。”罗星挂了电话,“他建议我们沿着北仑河往西,从那良镇附近涉水过河。”

 

这是个十分靠谱的建议,那良是中国广西的边防重镇,有三级公路直通到东兴,交通便利,沿边公路以南是两国陆路分界线的北仑河,在越南一侧地形平缓开阔,水最浅处,越南人卷起裤腿涉水过境的场面比比皆是。

两人骑摩托沿河岸上溯,然后又弃车潜行,摸到河滩边上,潜伏在茂密的树丛中观察周边地形。

 

“真美。”

罗星一直举着望远镜,他的目光落到中国境内的时候,突然叹息了一声。

的确,时值初夏,北仑河沿岸风光绝佳,溪水淌过石滩,岸上榕树盘根错节,一丛丛的桂树、竹子都绿得能滴出水。一水之隔的沿边公路不见行人,安静得仿佛市外桃源一样。

有一瞬间,两个特种兵都被这与世隔绝的静谧风光夺去心魂,但是,当军人的警戒性抬头的时候,他们也都发现情势不对。

 

“太安静了,罗星你看。”顾顺趴在苇草丛里急促喘息,他的身体现在还是很衰弱。青年一边说,一边用手指着河上游,“越南这边,平时应该有大批务农和行商的人来往的,现在连上游的公路都看不见人,这一定有问题——撤吧,不能从这儿过河。”

罗星点点头,同意对方的看法,他伸手去扶顾顺,然而有什么东西擦着他的小臂扎入了脚边的河泥中,无声无息。

 

……是狙击手。

行踪暴露、子弹飞来,却连枪声也听不见。太过熟悉的情景,让两人脑海中不约而同地闪过这个念头。罗星拉起顾顺,一头就扎进了背后茂密的树丛。

 

这种情势下,两人实在跑不快。围捕的人声越来越近,全是来自树林外沿河公路的方向,但他们又实在没有别的选择——河滩下就是一马平川的开阔地,没有人比他俩更清楚,这种地形里、暴露在狙击手的枪口下是个什么样的结局。背后的树丛中响起枪声的时候,顾顺拽着罗星、滚进河岸上的一条浅沟。

罗星是那种遇强愈强的刚硬性子,如今烧红了眼,浑身都泛着冰冷的杀气。顾顺尖尖的虎牙也咬进了嘴唇。两个顶尖的特种兵,手里除了一把M9和一把捡来的黑星之外,什么都没有,哪儿来的对抗狙击手的资本。

 

“剩多少子弹?”顾顺掂了掂手里的枪,喘着气问。这么紧急的情势下,他还是爱怜地用拇指摩挲了一下枪柄上的五角星——蛟龙的境外任务从不用制式枪械,结果却从敌人手里弄到一把,也真是“意外之喜”了。

“二十发。”罗星答得简明扼要,当然,这只是M9的9毫米口径子弹。从越军手里捡来那把黑星,用的是7.62毫米的子弹,打光弹匣就算完了。

“他们有多少人?”

“不多,六个……不,八个。”罗星说,“找不到狙击手。”

“还找狙击手……你他妈职业病啊。”顾顺笑着骂了一句,他突然靠近过来,发冷的身子贴上了罗星的胸膛。

 

“等他们再走近点,”六中队的王牌悄声说,“我要赌一把。”

“你说赌是什么意思?”罗星听不懂,顾顺的性子,越是紧急的时候,越是有种生死轻抛的妖劲儿,他有点跟不上对方的节奏。

“等着,”顾顺一边说,一边利落地脱下上衣包住块石头,又用头巾裹成一团。他左肩的绷带又渗出了隐约的红,罗星的目光扫过,轻轻叹息了一声。

 

“罗星,”追捕者的脚步声近在咫尺,顾顺突然笑了,“你信不信我啊?”

“信。”罗星握着枪说,这个字从他嘴里吐出来也显得呆呆的。顾顺突然凑上来贴了一下他的脸。

 

罗星明白了顾顺的意思,那人把手里的一团东西远远地抛出去,向着河面划出一条低空抛物线。

两个特种兵随即动了,他们齐刷刷地向着反方向一个侧翻,闪电般起身,M9和黑星,两把枪连珠般响起。

 

所有的追捕者,现在都散布在二十米到三十米的距离上,死死盯着他们藏身的地方。这种注意力高度集中的情形下,人会让视线跟着视野中突然出现的活动的东西,这是身体下意识的本能,除非长期高强度的专注度训练,否则谁也改变不了。

这种专注度训练,蛟龙里罗星的成绩是最好的,但他们的敌人不是罗星。

枪响人倒,八个人无一幸免,只有远距离的狙击手来得及开枪还击,但是在茂密的树林里,狙击步枪的子弹只是嵌进了树干。

 

“这次怎么样?发现他了没?”顾顺又坐倒下来,背靠着泥土坡。刚才那一下翻滚,让他左肩的伤口完全撕裂,大片的血迹从已经肮脏不堪的绷带里渗出来,但他却只是得意洋洋地看了罗星一眼,小声说:“学着点!”

“发现了。”罗星的声音带着笑意,“三百米外,河堤上有辆吉普车,他在车顶……糟了。”

青年的声音陡然一沉,顾顺的心也跟着震颤了一下:“怎么了?”

“……敌方有增援。”

罗星的声音愈发的冷,顾顺拿过他手里的望远镜,朝公路上扫了一眼——两辆同型号的越野车正疾驰而来。

 

“罗星你走吧。”顾顺淡淡地说,“枪给我,我来牵制他们。以你的水性……下了河就安全了。”

他的声音里含着几分痛苦,不是因为自己,而是因为明知道罗星不会听话,但该说的,他还是要说:“一起死没什么意思,真的。”

听到他这么说,罗星的神色有些诧异,他扭过头,细长的眼睛里是种顾顺不太理解的坦荡。

“……自己活也没什么意思。”他说,声音平静。

 

然后,罗星伸出了手臂,突然把顾顺紧紧抱在怀里,他沾着泥土的干裂嘴唇落在那人的面颊上,轻声说:“对不起,这次,我大概失信了。”

 

那一瞬间,顾顺的大脑是空白的。在他回忆起罗星所谓的“失信”是什么事的时候,岸上突然响起了枪。

很好的枪法,他们熟悉的战术,公路上越野车的车胎被打爆,一辆接一辆翻下了河沟。

 

——这一次,是他们的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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