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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海行动】【顾顺/罗星】长夏(五)

文前语:

星哥手持浴刷问顾顺:你知道为什么宠物店洗猫比洗狗贵好多倍吗?


章五

急诊的大夫看过之后,给顾顺肋下的伤口缝了三针,让他先卧床静养一周,但凡用腰的事儿都不能干。前特种兵躺在医疗床上,伤处麻药劲儿还没过去,整块肌肉都不听使唤,他弓着腰,病恹恹地说,不能用腰?看来嘿咻也是不行的了。罗星还没想明白嘿咻是什么东西,那个满面斯文的男大夫已经嘿嘿一笑,说,你可以躺在下面……

罗星这回总算懂了,顾顺在别人瞧不见的地方,偷偷地拧了一把他大腿。

 

病号的日子也不那么好过,睡觉不能随便翻身,麻药劲儿褪下去之后,稍微用力都会让伤口一阵抽疼。可最难熬的还是“静养”,顾顺在床上躺不住,难受得抓耳挠腮。罗星在家里陪他,把前厅沙发的贵妃榻收拾出来,让顾顺白天在那儿活动,吃吃喝喝、看书、看电视什么的。那人这才消停了点。

 

这会儿体育频道正重播昨晚的欧冠比赛,顾顺抱着个大靠垫,在沙发上眼也不眨、看得聚精会神。旁边花架上,他买回来的龟背竹绿油油的,散发着一股盛夏青鲜的气息。

“橙汁要不要?”罗星从厨房端来饮料,旁边还有一大碗挖好的西瓜球。

“……要西瓜。”顾顺两只眼睛正跟着大屏电视里梅西的过人动作上上下下,罗星轻笑了声,把一颗西瓜球连着上边的水果叉都塞进了他嘴里,放下托盘,又回房间里收拾东西去了。

 

巴萨这场比赛足足踢了120分钟,眼看就要拖进点球大战,却在伤停补时的最后关头丢了一球,遭到老对手的淘汰。

虽然早就从新闻里知道了这个结局,顾顺还是仰天长叹。大屏幕上,镜头掠过了梅西那张密布汗水和失望的脸,解说员正饱含感情地为他惋惜,32岁毫无疑问已不再是足球运动员的巅峰时期,所谓余勇尚在,却无力回天。

——原来我和梅西同年啊。

躺在沙发上,退了役的前军人想道,我也32岁了啊,这是……那么大的年纪了吗?

 

顾顺按着有伤的侧腰,微微翻了个身。如今他眼睛的炎症还没全好,又懒得在家里戴墨镜,因此罗星就拉上了所有窗户的纱帘和百叶窗,午后的太阳从窗叶的缝隙漏下,把耀眼的光斑筛在那张俊秀的脸上。

北京的太阳显然比大连和上海都要烈得多,顾顺用手背挡着眼,有一瞬间,他想起了阿拉伯半岛绵延的丘陵和沙漠,那一年他二十七岁,无论是对运动员、还是特种兵,那才是毫无疑问的黄金年龄,是身体和意志的巅峰,是技术和经验最圆满的结合。

那一年,他随着海军第19批护航编队在潍坊舰上执行任务,大海恒常不变的滚滚波涛,依然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存在。

那一年……是罗星重伤退伍的一年。

 

顾顺对着太阳伸出了自己的右手,有生以来,他第一次这么认真地打量自己的手。虎口的薄茧、手背的旧伤,每一处细微的痕迹都勾连出无数的回忆,一瞬间,他仿佛又回到了战火连天的伊维亚共和国。在那儿,风卷着黄沙刮过村庄的废墟,汗液冲掉满脸迷彩,又流进伤口里,引起火辣辣的刺痛,李懂手忙脚乱地把止血纱布往他的头巾里垫,而R93乌黑的枪管在烈日中烫得灼手。

在真实的战争面前,就连“猎人”最残酷的考验也显得不值一提,而他是为了“代替罗星”才去的。

没有表白、没有许诺、没有握着彼此的手互相吐露过心意的时候,在大海漫漫的波涛中,他终于等来一个消息,说是要他去临沂舰,代替罗星。

 

那短短的几天,顾顺过的是什么日子,没人能想象。就算穷尽他脑力的极限,青年也不敢如此设想——终有一天,他会悠闲地躺在北京的阳光下,看着比赛,吃着西瓜,而那西瓜还是罗星给他切好的。

炽烈的阳光让他两眼发酸,而前特种兵把这归咎于自己的旧伤。

 

“怎么,睡着了?”熟悉的低沉声音,从门廊处响起来,罗星脚步轻快,手臂上还搭着一条薄薄的毯子,“空调太凉,累的话回房间吧,嗯?”

“没睡。”顾顺在沙发上揉着眼睛,伸出另一只手往罗星的方向挠啊挠,“你陪我待会儿,我一个人没意思。”

 

“绝杀啊。”罗星扫了眼电视比分,以为顾顺情绪低落是为了巴萨输球的原因,随手摸了一把他的卤蛋头以示安慰。

“拜仁淘汰得更早。”顾顺想了想赛程,笑得有点幸灾乐祸。他歪在沙发榻上,把最后一颗西瓜球塞进嘴里,半眯着那双桃花眼,从下往上看着罗星,瞳子里水光潋滟。

那人对种种调情暧昧的电波接收能力基本为0,过去用陆琛的话说,就是整一个超级绝缘体,脑袋里天然少了个波段——罗星低下头,和顾顺大眼瞪小眼了两秒钟,突然觉得小腿上传来了轻柔的搔弄。

 

夏天的居家时光,酒吧老板只穿了T恤和短裤,顾顺满脸的蠢蠢欲动,伸了一条长腿,脚趾沿着罗星的小腿一路蹭到膝弯,开心地在沙发上咯咯笑。

“干嘛?”罗星说,“腰又不疼了?缝了三针还不老实?”

“我得遵医嘱。”顾顺说,舌尖舔了舔嘴唇,“大夫说了,我可以在下边躺着。”

他慢条斯理地说完,趁着罗星愣神的功夫,猛地腿上发力,勾着那人膝弯、把他带倒在沙发上,一把搂进怀里。

“……你……你他妈真是嫌自己伤得轻……”罗星喘着气说。他作为特种兵的反应速度还在,倒下得时候勉强用手肘撑住了身体,免得压到顾顺的伤口。

那人嘿嘿笑,一副得逞之后心满意足的模样,伸过嘴来在罗星唇角一沾,带着西瓜汁的甜意,温存清凉。

 

“老板,我想洗澡。”

四肢摊开、压在罗星身上呆了好一会儿,顾顺提了个要求,“这天,热得都赶上伊维亚的鲁卜哈利大沙漠了,浑身难受得不行。”

“不行吧?”罗星有点犹豫,“腰上伤口不能沾水,你再忍忍,拆线就好了。”

“实在忍不了。”顾顺诉苦,“我都馊了,这样下去,你都不想抱着我睡觉了。”

大夏天的,我们也不抱着睡吧?罗老板一头雾水,但他这几年学乖了点,没把煞风景的话说出来。

“你这样,淋浴肯定不行。”他想了想,说:“要不然,我给浴缸放点水,帮你擦擦?”

顾顺狂点头,罗星笑了笑,翻身下了沙发。

 

他刚出门,就听见房间里顾顺的手机铃响。那人随手抄起来,看了来电显示,登时换了副脸孔,正正经经地接起来,说:“喂,妈?”

这是顾顺退役以来,第一次接到加拿大那边的来电。罗星在廊檐下停留了片刻,听见两个人聊得开心,好像在说“可以在国内见面”什么的。

他们这种执行过多次机密任务的特种兵,退役后都要经过四年的脱密期,在此期间不能出国、找工作也受到一定限制。顾顺的母亲是典型的事业女性,平时欧洲北美四处飞,忙得脚不沾地,因此一直也没能来国内探望过他。这一次,似乎是她所在的公司要参加上海时装周的筹备活动,才能赶来见上一面。

“……行,放心过来吧,我都帮你安排。”顾顺的声音听上去成熟稳重得很,全没有和罗星说话时跳脱随性的味道,“车子啊?不用你担心,在上海,我想搞辆车还不容易么。火车票今天就定,到时候和罗星一块儿过去。”

 

母子两个聊了半小时才算尽兴,顾顺放下电话,在沙发上伸了个懒腰,突然意识到罗星一直没喊自己去洗澡。

他优哉游哉地往浴室晃,刚走到院子中间,远远地就透过玻璃看见了那个人的身影,站在落地穿衣镜前边,半天也没动一动。

——这是怎么啦?

青年心里纳闷,就放轻了步子,蹑手蹑脚地蹭到窗下,伸着头往里张望。

视野里水雾氤氲,隐约能看到浴缸边儿搭着的毛巾和浴刷,显然已经准备妥当。不过,镜子前面的那个人,模样实在有点不同寻常。

 

和顾顺比起来,罗星算不上是个爱美的人,他平日只注重得体和整洁,极少有对着镜子浪费时间的时候。眼下他站在那儿,表情有点迟疑,但还是缓缓撩起了身上的T恤,认真打量着穿衣镜中的自己。

浅麦色的肌肤渐次裸露,顾顺的心跳也跟着漏了一拍——那是他夜里搂抱着、抚摸和亲吻过许多次的身体,但是,褪去了那层情欲的颜色,在白日的天光里看来,却嫌太瘦削了一些。

 

而从前的罗星当然不是这样的。

这人二十七八岁、还没受那次重伤的时候,也有着与特种兵身份相称的健壮体格。一米八四的身高,肩膀不怎么宽,却浑身都是厚实的肌肉。时至今日,顾顺仍然记得,那些越南的雨天,自己躺在罗星怀里……那种温暖、紧实、干净、让人贪恋的感觉。

 

……他一直介意这种事的啊,顾顺想。从这个角度,他能够看到罗星的侧影,腰背部狰狞的伤疤,有手术留下的也有子弹原本的纪念品,肋下到胯部边缘都是隐约的骨骼轮廓。青年屏息静气、悄悄地离开了窗子,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回到了前厅。

 

罗星终于来找他的时候,顾顺抱着他的靠垫缩在沙发上,犹犹豫豫地不想动。

“怎么了?”那人纳闷。

“……还是我自己洗吧……”沙发上的人用眼角瞄着他手里的毛巾,两只光脚不安地蹭了两下,“咳,你看这个,脱光了让你摆弄,多不好意思。”

“你扯什么淡。”罗星莫名其妙,又走近了点,居高临下地打量顾顺的表情。

那人缩了缩身子,一副好怕怕的模样:“我说真的,我自己能洗。”

 

罗星弯下腰,单手撑在顾顺身边,他认真起来的时候,身上那种锐利的气息教人怀念极了。现在的酒吧老板眯细了眼,伸手拍了下恋人的脸:

“我说,你知道为什么……宠物店洗猫比洗狗贵好多倍吗?”

“为什么……”顾顺压根没消化罗星讲话的内容,下意识问了一句。

“因为猫特别不听话,特别善变,特别难搞。”

罗星揪住顾顺那件大背心的后领口,把他从沙发上拽起来,往院子里拖。那人直到走到浴室门口,才反应过来自己被涮了,小小的四合院里,登时到处回荡着“靠!罗星我靠!我X你大爷……”一类不文明的叫喊声。

 

****** *** *** *** ***

 

夏天的周末,是什刹海的小酒吧真正有客流的时候。

那天是周日,上午九点多钟,顾顺还赖在床上,就看见罗星在院子里忙进忙出。

“不是吧……”睡眼惺忪的人趴在枕头上,口齿不清地抱怨:“谁啊,大早上的跑酒吧玩,有毛病是不是。我记得咱家从前不这样啊?”

“今天是有点奇怪。”罗星从储藏室里搬出一箱雪花啤酒,“平时……根本没这么多人的,前厅都坐满了,门口还有不少站着的,没地方也不肯走。”

他在房门口站住了脚,伸手擦了擦额头的薄汗,“我本来还请了陆琛夫妻俩来这儿玩的。”

“那两口子又来北京了?”顾顺起身穿衣服,“啤酒放下,我来搬。待会儿么,你要是嫌吵就去书房歇着,客人我帮你应付。”

“我没事,”罗星简单应了句,“你休息吧,老走动对伤口不好。”

“这点小伤……”顾顺嘟囔了句,“还两天就拆线了,我出去跟人聊聊天,还能解闷。对了,咱们的客人都是些什么人呐?”

“说不好,有不少是公安线上的,平时就喜欢来这边儿坐坐。”罗星认真想了想,“还有好多年轻人,估计是学生吧?但今天的客人太多了。”

“旅游区分流过来的?”顾顺摸着下巴琢磨了一会儿,荷花市场那边儿的酒吧街,有专人经营,有驻唱歌手和其他娱乐项目,平时接待的都是游客,但他们的“准星”靠近德胜门东大街,离那边儿已经有两公里的距离,中间全是老北京的小胡同和居民区,游客们轻易也不会往这边走。他越想,觉得越有意思,搬起那箱啤酒就往前厅走,笑着说:“我去看看。”

 

顾顺天生好奇心旺盛,也不讨厌和人打交道,天南海北、形形色色,不管什么人,聊几句都能长点见识。他贴在酒吧营业区后门的玻璃上,往里张望了一眼,前厅小二十人的座位都被占得满满当当,而且泾渭分明——靠近吧台的卡座上,是一圈青年警察的熟脸,他们大约是带着新同事来玩儿的,表情轻松地在座位上打牌,嘴里闲聊着最近的工作。靠窗户的环形大沙发座上是一圈社会青年,其中有人想要点烟,被一个警察走过去制止了,还指给他看老板贴出的“禁烟”标志。

 

顾顺看着,噗地笑了出来,心想不准抽烟的酒吧,在北京不知道是否也是独一家了,要由着罗老板的性子经营,“准星”这地儿真得变成团部会议室。

 

他又转头,去看其他散座和吧台座,那几个地方都是学生,三五成群、有男有女,一个个好奇地冲着罗星那堵满是藏品的装饰墙指指点点。

看这样子,前特种兵心里已经有了点想法,他大步流星地走进房间,所有人的目光就齐刷刷地转过来、锁死在他身上,仿佛专为等这个人到来一样。

顾顺也不在乎,泰然自若地走到吧台,左手拎起一扎冰啤酒,右手托一个大号水果盘,慢悠悠走到卡座边儿上放下,笑着说:“老板送的。”

那几个警察都笑了,站起来跟他握手,其中一个说:“哎,我们几个就是为了你过来,你还不知道吧?”

“猜到了,”顾顺说,“杜柔那小丫头说得吧?”

“早拜托她了,见着你就说一声。”有个警察说,“开始吧,我们以为那枚猎人勋章是罗老板的,他自己说不是,是别的战友的,我们总得找机会见一面啊!”

这么说着,一群青年男人又大笑起来。有人拍着顾顺的肩膀说:“现在退下来了吧?在哪儿高就呢?”

“司机。”那人说了句,照例又引来好大的惋惜声音。

 

原来,“准星”这家酒吧的客源也比较固定。因为老板坦坦荡荡地把军品作为装饰,放在最显眼的地方,自然吸引了不少军迷、学生和同行。这一次,大约是从杜柔哪儿扩散开的消息,说是那枚“猎人勋章”的主人来了,才让慕名探访的人挤破了头。

 

顾顺倚在卡座边上,和那群警察闲聊,话题毫无意外地又扯到老路上,众人七嘴八舌地问他,为什么不选择安置到刑警队。前特种兵笑了笑,说:“你们干刑侦的,平时特别忙吧?”

“咳,是忙……前阵子吧,接连赶上好几个案子,连轴转,我家儿子都快喊我叔叔了。”

“有老婆儿子你就知足吧,怎么不说咱队那么多单身狗呢?”

“那是,饱暖才能思X欲是不是,就上个月,能抽空吃几口饭就不错了,犯罪分子都不给我留找老婆的时间……”

“哎注意形象,说什么呢,低俗,低俗!”

这个话题,引得一群刑警议论纷纷,谈笑声像开了闸的水,有辛苦抱怨,但更多的是职业自豪感。

 

陪他们聊完,顾顺就去吧台坐着。学生们花样比警察多,他调酒的本事又派上了用场,一边娴熟地招待客人们点单,一边和几个围上来的女学生说着闲话。

 

……这家伙,当酒吧老板,比起我要擅长多了,说不定干这个也会开心。

罗星伸出手,稍微把后门的竹帘掀起一线,他看着顾顺被一群学生围在中间,快活又毫无戒心地说笑,也情不自禁地露出了浅浅的笑容。

 

“顺哥,你会一直在‘准星’么?”有个年轻女孩子问了句。

“会啊,不过只有周末能帮手,平时我也有工作的。”顾顺说。

“这是新酒单啊。”

“嗯,上边儿都我拿手的,也有软饮料。”

“下次我来杯酒,试试你手艺怎么样。”

“少扯,满18岁了么你,凭证喝酒啊,记得带身份证来。”

那个女孩子想了想,似乎是嘟囔了几句“还有X月X天”,顾顺看着她嘿嘿地笑,两颗虎牙都呲了出来。

 

“那把爱默生哪儿来的啊?行货?”

有个男孩子,年纪看着也不大,指着墙上那把张铮送的爪刀。

顾顺没说话,先拿眼瞟了他一下,说:“你才这么大点,就想玩刀?”

“……你开始玩刀子的年纪,也不比我大吧。”那男孩凑近来,一脸臭屁的表情。

“我靠你小子。”顾顺瞪大了眼,心想现在的孩子真早熟,“哥像你这年纪的时候,可比你有礼貌。”

 

“得了,”一个冷淡的声音从后边儿插进来,罗星端着几杯柠檬可乐放在吧台上,“你那年纪的时候,比他糟心多了。”

“罗星!你居然拆我台!”顾顺大声抱怨。

“说实话而已。”

那人低着头没看他,细长的眼角却抿成一个欢喜的弧度。阳光映在他浅麦色的肌肤上,暖融融的,也在另一个人的心尖上一阵荡漾。

 

顾顺想把他抓过来,在怀里搂着,亲吻他,想把手放进衬衫里面,抚触细腻的肌肤,然后再描摹着那些突起的骨骼轮廓,细诉自己对那副身体的喜爱。

但是他什么都不能做,白日青天,众目睽睽,他只能是一个“亲密战友”应有的姿态。远远地,和罗星隔着人群,谈笑、调侃,装作心里没有过那种甜美的悸动和波澜。

这是他选择的生活。

青年想要伸出手,装作不经意地碰触,即使是偷得的一刹那,也足以证明他们是可以属于这片阳光的。

 

“哎——恭喜恭喜啊,罗星,罗老板,好久不见,你这儿生意这么火爆。”

陆琛还是那样子,人还没到,声音先到了。他单手提着一堆大包小包,后边儿跟着方卓,方卓怀里还抱着路虎。小泰迪兴奋不已,对着一个穿超短裙的美女探头探脑。

“弟妹好。”顾顺老不正经地冲方卓打招呼,主要还是先把陆琛的便宜给占了。

“一边儿去,怎么喊呢。”陆琛把东西放在吧台上,冲着顾顺直乐,“我跟你说,你——”

他话说了一半,眼睛迅速往两边一溜,确定没人打扰他们叙旧,才压低了声音,把手指戳到了顾顺胸膛上:“这儿是论我和罗星的辈分,你才是弟妹,懂不懂。”

“罗星,”顾顺扭头就告状,“陆琛他不要脸。”

“咳,”这俩人互怼的场面,别人等闲插不下去嘴,罗星犹豫了一下,看着医护兵:“我记得你比我小吧……”

“说的是,”陆琛一张圆脸笑眯眯地,顺着呆星的话头就得寸进尺,“所以不是弟妹,是嫂子。”

“靠靠靠我靠陆琛……”顾顺爆炸了。

 

那天中午饭,主菜是顾顺做的小龙虾和方卓的剔骨烤翅,材料都是那夫妻俩新鲜现买的,量多得再来几个人都吃不完,罗星打包了一半,给前厅的熟客们分了分。

“记得常来啊——平时就老板一个人在店里,你们不来,他没意思。”顾顺倚在窗边,熟络地跟每一批客人告别,笑容在正午的阳光下熠熠生辉。

 

“这鸡翅,骨头怎么剔的,手艺真好。”饭桌上,顾顺吃得满嘴流油,赶紧夸奖了一下方卓的厨艺。

“手术刀剔的,避开硬骨,划断筋膜,整根小骨头抽出来,陆琛以前就用那个弄,比我熟练多了。”女法医随口介绍了一下经验,想了想,又补充了句:“留下的鸡翅形状还好看。”

狙击手当场吓得缩回去了。

“我觉得,我还可以再试试。”陆琛用义肢已经很熟练了,他看了看自己那假手,满脸雄心壮志。

“怎么,对我做的饭不满意啊。”方卓给他剥了个龙虾放盘子里,春葱十指,不怀好意地在陆琛肩背上一阵流连,“我还可以再精进一下的。”

“没、怎么会,特别满意啊。”某前军医眼下是气管炎,闻言打个冷颤,赶紧把龙虾吃了,又往嘴里塞了半块鸡翅,自证清白。

 

欢乐时光总是过得飞快,一转眼到了日薄西山的时候,那对夫妻起身告辞,离开了“准星”酒吧。

“哎,我有个事,好奇好久了。”沿着东明胡同往外走的时候,方卓突然说。

“什么事,说啊。”陆琛问,“关于那俩人的事?”

“嗯,”方卓拿手背挡了一下脸,伪装娇羞3秒钟,“你说……他俩谁是上边的?”

哦妈蛋,陆琛面瘫,心想为了证明我的纯洁,我是不是应该装作听不懂这个问题。

 

“说一下意见啊。”女生对这种事都充满好奇,方卓不依不饶。

“这种事,人家怎么会知道嘛~”

陆琛试图用卖萌逃避真相,后脑勺被妻子拿帽子打了。

“好吧,我觉得是罗星。”陆琛心一横眼一闭,心想为了蛟一的脸面啊……

“为什么啊?”

“他……你没见过他当兵的时候,又冷又硬,可有威严了。”

“上下跟那个有什么关系……”方卓嗔怪了一下。

“罗星他……”陆琛给蛟一找场的企图终于坚持不下去了,他的声音一下子小了很多:“你知道吧,罗星脊椎受过伤,对那方面可能会有点影响,具体我也不清楚。”

“哦,”方卓说,毕竟是医生,她有这种常识,但女孩子眨了眨眼,突然说:“放心吧,他俩挺好的。”

“什么?什么挺好的?”男人一脸迷糊。

“就是……”方卓叹了口气,微笑着说:“你傻啊,我说他俩过得挺好的,是那种,很幸福的一对,这个能看得出来。”

“是吗?”陆琛挠头,以他的角度,实在很难思考罗星和顾顺在一块会不会幸福,这种事情。

“是。”方卓轻柔地说了句,“比很多在一块儿的男人和女人,过得开心多了。”

 

女孩子的声音飘散在夏日的熏风里。

方卓放开了路虎的牵引绳,让小狗在什刹海的水边撒欢儿,他们彼此牵挽着前行,身影被夕阳的光芒拉得长长的,气氛安详宁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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